第三章
因为经过了剧烈运动，汗液已经浸湿了衬衣，那件大衣也沾满了灰尘，世诚狼狈地瘫在光滑洁净的墙壁旁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。
哪枚泛着油光的弹头，从大衣口袋中滑落而出，掉落在地板上，发出清脆的敲击声。世诚把头埋在墙壁中，刚才的事件让他后怕不已。
“咕……唔……”
口中的唾液成倍成倍的滋生着，仿佛要溢出口中似的。
“小伙子，你没事吧——”
“不用管我……”
世诚立刻打断了老板的话，这时候没什么好说的，要高兴的，就是庆祝自己的大难不死罢了。
世诚俯下身子，捡起了哪枚子弹。
油油的——凉凉的凶器。
一枚小小的金属，就能轻而易举的取掉任何生物的生命。
“啧……”
事实就是这么的简单，现在要做的，就是等待警察来了。现在也绝不是绝对安全……如果那个狙击有耐心的话……想要斩草除根的话……
没有胆量再想下去了，难道非得在这种紧急的情况才能理解性命的宝贵吗。
“老板，能否麻烦你把卷帘门拉上么？”
老板摆出个绝无可能的表情。
“为什么？莫非还真有个狙击手在这里？”
“我都报警了，你还有什么不相信的！”
世诚的脸憋得通红，现在已经开不起玩笑了。
“小伙子，这个卷帘门有点问题，拉上很容易，卷起来需要用扳手才能别上去——”
“快做！你不怕狙击手的子弹就不管我的建议！”
老板的小胡子气的飞到了天上，瞪了一眼世诚。
或许今天宾馆是没有声音吧，老板还是按下按钮把卷帘门拉了下来。
“谢谢……得救了。”
世诚撕下一张卫生纸，把头上的汗擦干净，整了整衣领。
“阿嚏！”
老板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，世诚也感觉鼻子痒痒的。
“什么啊！”
老板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，眼泪鼻涕直流，世诚的眼睛也感受到了强烈的刺痛，咽喉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卡住一样。空气的味道……辣辣的……
“小伙子！催泪瓦斯弹！这玩意我闻过，快上楼！”
“哎咳咳！”
世诚也不住打着咳嗽，顺着老板爬上楼梯。老板冲到一个封闭的小房间，立刻把门关上，却把世诚隔在了门外。
“这个家伙……咳咳……可恶，这一定是那个狙击手干的好事！”
这下没有被子弹打死，该被催泪瓦斯给熏死了吧。
大门是被锁死了，这下子想要回头逃出去是不可能了。小房间被那个老板锁死也逃不出去了，这个混账东西，关键时刻居然出卖了自己！
世诚疯狂拍打着小门，老板连声都没回。
“啧……咳咳！”
再吸进几口催泪瓦斯自己就变成个瓦斯弹了……憋气上二楼看看有什么窗口，从窗口中逃出去也是一个好主意，至少现在看来是个好主意。
当世诚冲到二楼时，带给他的又是新的绝望，这里哪有什么窗子，有的窗子也是高高的小圆窗。不过砸碎的话或许能换一换空气……别开玩笑了，这种程度能救得了什么急……
“冷静点……”
这里的房间都是封闭的，如果能够想办法进入卧室就能救自己一命吧！
世诚试着推开卧室的门，结果宾馆里的门需要ID卡才能进入，根本就打不开。
“有什么东西能给我撬开么！”
凭自己的力量是绝对撬不开的，瓦斯的气味越来越浓烈，即使是世诚这样的年轻男子也渐渐感觉支持不住。如果再熏一会的话，那后果就麻烦了。
“咳咳……混账东西！”
世诚用袖子捂住口鼻，虽然一点用也没有。眼眶中已经挂满了眼液，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。
“咳咳……咳咳咳咳……”
又连续咳嗽了几声，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？
世诚的眼光注意到封锁在玻璃柜中的灭火器。
“如果用这玩意……能砸开门锁吧。”
世诚二话不说一脚踹碎玻璃，取出灭火器，使尽自己毕生的力气砸向门锁。
“砰！砰！砰！”
合金做的灭火器凹下了一个又一个小坑，门锁也只是稍微松动了一两下。
有戏！
世诚再次挥动灭火器，砸到第三次的时候，保险栓被炸飞，里面的二氧化碳如同炸弹一样喷了出来。
“唔……”
衣服上沾满了白色的二氧化碳，一股恶心的味道漾了上来，比催泪瓦斯好不到那去。
“该死！”
世诚的大脑已经不听自己的指挥了，双腿本能地踢向门锁，就如美国大兵一样，破门而入。
原本松落的锁，经过这猛烈的冲击，应声而开。
“咣当！”
世诚的身体如同皮球一样滚到了室内。室内相对而言比较清新的空气没吸几口，就被浓烈的瓦斯覆盖下了。
“呼……呼呼……”
肺部在剧烈的抽搐着，呼吸困难，大脑缺氧是现在最最重要的问题。
门被世诚踹坏了，已经没有用处了。瓦斯顺着门框迅速地冲了过来，不一会小屋内也充斥着刺鼻的瓦斯味。
……
没有可以浪费的体力了——再过一会，肺部就会因为充斥了瓦斯而死去。
紧紧锁着的落地窗被精致的窗帘掩盖着，世诚没有多想，一把扯烂了这
碍事的破布。
“咳咳咳……”
世诚的视线中已经夹杂着黑边，巨大的落地窗因为视线的重影而变得模糊不清。
“砰砰！”
世诚踹向窗子，窗子受到碰撞而发出沉闷的呻吟声，但是却毫无所动。
“钢制玻璃……”
世诚喃喃地念着这个短语，抱起钢制座椅猛冲过去。
一下……两下……这次的力道足够了，玻璃已经出现了裂痕，在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下，裂痕如同蛛网一样越“织”越大。
“嗨呀！”
世诚再一次尝试，玻璃终于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，玻璃屑子如同蝴蝶一般伴随着世诚冲向楼外，世诚的身体直挺挺地从二楼摔下。
“唔……咕！”
玻璃渣如同雨点一般击打在世诚的背部。
“……”
呼……
世诚发出这样重重的喘息声，一缕又一缕。从紊乱到平稳仅用了短短半分钟。
刚才的冲锋并非是毫无准备，世诚在坠落前抽下了座椅上的棉质坐垫，用它扫开了大部分的玻璃渣；同时因为做足了防护工作，所以也只是收到了擦伤——只是可惜了这件衣服……幸亏是学校的制服……
如果狙击手目睹世诚成功脱出的话应该会气死吧。
“啊咳咳！”
世诚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把肺里的瓦斯给排出来了，纵使是被工业污染的空气，也让世诚感觉清新无比。
“哈…哈哈……”
爽快……太爽了，这种死里逃生的感觉。一天中与死神擦肩而过两次，而且还是同一个“死神”。人世间果然还是有趣的啊……
不想站起来，太累了。
心理也在不断地提醒着世诚——太累了，爬不起来了。
就这样匍匐在沙尘与玻璃屑交相飞扬的公路上。
来往的车辆如同躲避一个垃圾一样疾驰而行。
“……”
干枯的喉咙想要发出点声音，却什么也说不出。
“救命”之类的话自始至终就没有从世诚的嘴里吐出来过，或许是太累了，亦或是太紧张了，暂时没有求生的念头。
“小伙子，就是你报的警吧……没关系吧，能站起来吗？喂！醒醒！”
一个陌生的成年男子的声音传来。
报警……原来是警察啊……
就这样想着，世诚边用左肘撑起身子，双腿并立，直挺挺地站了起来。
之前的保护措施的确做的很好，身体上并没有严重的损伤，只是那冲击感还久久未能消散。
那个包裹着碎屑的座垫，飞到了五米开外的人行道内，正老老实实地，像世诚那样的，静静地趴在那里。
“我没问题……”
“这样啊……”
警官看到谷世诚安然无恙，就一把推着世诚的背，一头把他按在最近的警车里。
“就这样，再确认一次——你是报警者吗？”
民警掏出录音笔，打开了录音开始在警车里询问，世诚瞟了一眼四周，大概有七个民警在这里勘察，算上这辆车有三辆警车。
“没错。”
“是有狙击手再追杀你吗？”
“对。”
“那请你讲讲你从高处坠落的原因好吗。”
问到这句是世诚才如梦初醒，想到了躲避在小房间内的店长。
“瓦斯炸弹——宾馆里有人投放瓦斯炸弹，还有一人被困在里面，就是这个宾馆的……嗯，老板。”
就这样简单地告诉了民警，一点迟疑也没有。
世诚并非生来就是冷静的人，但是他在最危急的时刻，反而却有着超乎常人的思考力。
警员先是一惊，立刻用对讲机向周围的人传话，并且向总部提出了支援申请，得到批准后，立刻疏散了周围的群众，封闭了道路。
“你现在这里呆着，我们会控制这里的情况的。”
警员就这样安慰着世诚，不过世诚的心态似乎非常平静，这反而让警员起到了一丝怀疑。
“五分钟……接警到赶过来差不多花费四分钟，你们的效率很高啊。”
世诚低头看了看表，便稍歪着头对着前面的警员说道。
其实世诚并不善于和这些公职人员打交道，他明知自己暂时脱险，但是这鬼地方可不是多么安全，天知道这个疯子还会扔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。
现在只希望武警和支援警员赶来了，只需要等待即可。
就这样半仰在座椅上，背部的酸痛已经消散了，但是那如同经历了五千米长跑的疲劳感依然困扰着世诚。
现在已经安全了，没必要担心追杀什么问题了。
当武警和特警赶到时，世诚注意到他们从宾馆里合力抬着一个担架。
距离有点远，看不清是什么玩意，但可以肯定的是，上面裹着一个白布。
“里面没人了么？”
“老板还没出来呢，这家伙在瓦斯爆炸的时候可是躲到了小房间里了。”
警员点了点头，没有再说什么。
“砰！”
前车门被打开，警务部队此刻要带着证人会警局调查了。
而世诚就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等着他们收拾。
到了警局，讲完了故事，又提取出监控视频之类的，总之世诚被判断为无罪的，所以要进行释放。
“真是打扰你了，谷先生，希望你能配合我们警方的工作。”
“那是当然……我能走了吧？”
坐在世诚对面的，便是这个市警局的所谓警花，世诚瞟了一眼名片——甘臬。
可能是出于世诚还是未成年人的考虑，所以用了一个女警官来审问吧……这倒还真是挺贴心的。
“谷先生，你的左眼似乎有些问题，不需要去医院检查么？”
又是左眼啊，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左眼到底成了什么样，但是听那些人说起来好像很严重似的。
“啊，谢谢，不用了。”
但还是得拒绝，现在老子只想回家。什么都是假的，回家趴沙发上才是真的。
“报告！”
一阵嘈杂的声音由走廊传来。
“怎么了？”
“北边失火了，你快去看——”
话音未落，一阵轰鸣声落在警局中。
失火……就在北边啊，这倒也是巧了。
当世诚正那么想的时候，一阵尖锐的声音便充斥在世诚的大脑中。
轰鸣声越来越接近，震鸣的尖锐声音的频率也越来越快。
“唔啊啊啊！”
世诚忍不住尖叫起来，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，打翻了桌子上的茶杯，茶水洒落在裤腿上。尽管如此，脑中的尖锐声音依然再折磨着他。
四下望去，另外两人情况也并不是多么好，失去重心的他们，左摇右晃。
“噼里啪啦——”
毫无征兆的，一股强大的冲击力从上方传来，左上方的墙角如同砖块堆一样倾泻而下。沙尘从已经裸露出来的钢筋噗哧哧地向下抖落。
“哔——”
如同火车汽笛长鸣的声音，但比这长笛声还要尖锐，还要快速——世诚现在只觉得耳膜要被撕裂一般，脚底下的地板也开始剧烈晃动，甘警官和哪位进来报告的警员也开始晃动起来。
“哔哔——”
这种该死的晕眩感还没有过去，世诚脚下的地板就开始塌裂开来，所有站在室内的统统坠入楼下。而哪位警员被楼顶坠落的混凝土块直接砸中，面冲下掉到一楼地板上。
“啊咕……”
调整好姿态的世诚立刻转移方向，滚向了安全的一边。而甘臬警官居然像没事人一样从废墟中走了出来。
“谷先生，快走，这里有人袭击！袭警！”
世诚也没有和她多说什么，转身就走的时候，一阵机枪扫射到这里。
警局里的人声完全被爆炸声和子弹扫射声覆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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